舞蹈空間卅周年前哨戰「勥」- 意識劇場 觀後感



同樣的空間,一樣陳年的地下舞台。在上個30年也許就存在的「舞蹈空間」,和每一雙平氣凝神的眼睛;每一顆期待怦然的心共同等待舞台上升起的黎明。

每一次期待的揭幕,都能看見空間中,眾人膨脹的渴望。那些面臨開演的好奇與空想,都是臨盆的幼雛,各自孕育茁壯,恣意地霸佔矮小地下室的空氣。在漆黑中,它們分食著,壓縮著視線,再一分鐘不,再一秒都無法忍耐,空間中盡是飢渴的孩子,他們啃蝕著我們弱小貧瘠的大腦,這些是不夠他們吃的,飢餓的他們,唯一的解藥,就是即將開演的一切了。

《偽實象限》

曙光迎來想像巨嬰的糧食,跳動黑白的光影編織著舞台,舞者們在龐大的石柱後面,忽隱忽現,如同海浪之中載浮載沉的陰影,而反覆投射出的影像,一直重複著單調的舞姿。讓人想起了邁布里奇的「動物實驗鏡」(Zoopraxiscope)。他創造了一種近乎永恆的流動,而那些相同連貫,在舞台地平線上的影像,是否也是種永恆不滅的波長呢?黑與白單調卻諭示本質的顏色之下,舞者與影像,就像是共舞著無盡的華爾滋般。


 下一個令人難忘的是,類比時代,無訊號時彩色畫面與巨大龐大的雜訊。那些交錯混雜的巨大吵雜,在扭曲快速跳動的畫面下,逐漸放大著觀眾的不安,無法被定義的慌亂與收不到訊號的不安情緒,這時候在腦海中擴散。

想起了幼兒時期永遠的惡夢,那些巨大變動的幾何圖形,劇烈的色彩在夢中交雜融合,轟鳴著從來不停息的工業噪音,混亂的雜訊與大力敲擊耳蝸的聲響,落在夢的荒漠上,凌遲著難以甦醒的夢。

而這個夢的根源是什麼?是那些電波訊號下,誘惑迷人的毒嗎?

爺爺奶奶的時代,人們利用報章雜誌操縱著輿論,慢慢的,廣播與電視取而代之,電波快遞著各式的思想,即使看不見,我們的頭上似乎也能隱約感受到電波橫跨的彩虹橋,我不知道它們運送什麼,只知道他不會通往瓦爾哈拉。

那麼現在呢?網路訊號?是否又更輕易的影響著你我生活的一切,只要低下頭就映入眼簾的「懶人包」、「爆掛」、「YouTuber」。我看著舞台上迷茫卻還奢望清醒的張智傑,在堪比自溺的舞蹈之後,被蒙蔽了雙眼,愚弄成了一隻奴役的囚獸。四腳爬行,任由踐踏命令的成為媒體洗腦之下盲從的野獸,如同醜陋異型的奇美拉一樣,最終失去了自我。

而媒體共同營造出來的武器,那種冷冽致命的暴力,在王彥身上更表露無遺。

被創造出來的輿論,就像病毒一樣,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傳播,突變的更快、更強、更致命,他獵捕著無辜的人們,衣冠禽獸的做著令人作噁的事情。當王彥精練的擺弄著女舞者時,那種令人窒息的霸凌,確實是這場舞最高潮的地方。壓制與羞辱之虞,還不忘戴起手套,就像是權力核心上,用刀叉吃著人肉的邪惡。

當現實的荒野開滿著劇毒的荒花時,我們都會成為可怕的殉道者。同溫層中滋生的信仰,好像世界就該是眼中樣子,捕獵其他女巫,把他們關入思想的牢籠,高高在上的教育她,唾棄他人的思想,狂熱的公演著那些「流行」。

當社會只存在某些輿論,所有人都選擇沉默,深怕下一個被獻祭的女巫是自己。我們都走進了故事裡,那種反烏托邦式的悲劇中。

長達45分鐘的演繹著一場你我之間上演的悲劇,一直面臨很多的惡意,薛西弗斯似的,看不見未來與成功,一切都像是徒勞無功。而我們那些「與惡的距離」,也似乎離得比我們想像的更近些了。

Wendy

陳韋云超然的站在舞台上,緩滿揮舞著手臂,有一些熟悉,我一時間無法為其定義,那種抖動的感覺。有一些片刻,我似乎看見的不是她,是一隻優雅巨大的珍禽。我想起了去年看的大英博物館展,其中有一種華美動人卻危險的鳥類「鶴鴕」。


牠的頭部是奪目特異的藍,牠龐大危險,性格火爆卻看似貴族,牠緩慢的舞動著戴著華美王冠的頭部,雞冠隨著擺動搖曳著詭譎的美感。這時候的陳韋云就像極了牠,優雅卻無法補捉,不再只是尋常伸展姿體的動作,更多的是看似求偶般微微婆娑的舞姿。

之後也充斥著相對奇怪的表現,類似猿猴的蹲姿,讓人無法確認其中所表達的意義,我無法從中去認識舞者,甚至無法從這支舞看見什麼,那,我好想知道的是,舞者從這支舞中,看見了怎麼樣的自己呢?會不會從中體悟出了什麼可能性,如果每一次的公演,都是內在追尋上新的一頁,那我們主觀的意識是否就不太重要了?

《跟你說真的》

開場就在張燈結綵的氛圍下,祝福舞蹈空間30周年的到來。也基本上決定了這支舞輝熱鬧活力的氛圍了。在兩位舞者的笑鬧中,可以看出詼諧有趣的互動,但是隨著時間的更迭,卻又殘酷的令人心疼。

在一個相互對答的提問遊戲背後,如同螺旋般的快速的交互回答著,關於「謊言」的問題。

前後放置椅子,建構成為迅速搶答的搶椅子大戰,一個又一個關於說謊的提問,戴上巨大的笑顏,訴說著「為何說謊」、「第一次說謊」、「最近一次說謊」。這些圍繞在欺騙這個螺旋階梯中的主題。從最初的歡笑逐漸說不出謊了,沒辦法再度用笑容偽裝自己,那些偽善的謊言,是讓自己過得更好的求生之道,也意味著告別自己的殘忍。

堆疊而生的情緒,在舞者逐漸崩的咆哮中顯現,如同失語症的難以說出。那些明明真實的話語,在抖動害怕的身體裡,結結巴巴的無法成為句子,只能失序成為瑣碎迷離的破網。

那是我們共有的童年,那些不得不說出的謊言,當真實的話語不得體,肢體的打罵與言語的羞辱成為既有事實。我們選擇掩飾自己,什麼都往肚子裡吞,不傷害他人,也再也不想受傷了。

其中,中段高矮舞者的雙人舞,也暗喻著這其中衝突且難以割捨的心情吧?那種激烈渴求,被理性一再的拋開。

對於浪漫的嚮往,那些熱情如火的激情,是衝向業火的飛蛾,寧願死亡也不願逃離。而理性的想法,那些社會化的期待,不想被歧視與懼怕不凡的心阿!始終無法放下,它們相互衝突,激烈扭打,刺激迷人的互相吸引卻又不忍直視對方。哪怕它們一樣的深愛著對方,卻都太過溫柔,不願再去傷害彼此。

我想起了關於年節的謊言,在大紅的喜氣下,孩童學著說吉祥話,大人也特意在過年時分壓抑著平時可能的怒氣,小孩說著好聽不傷人的謊言,大人戴上節慶專用歡愉的假面,那,又是誰比較會說謊呢?

有哪一天,這樣的關係才能結束,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找到說謊的方法,把我們自己都騙倒,再也沒有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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