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ear Flow

親愛的Flow近來可好嗎？

那天深夜，我沿著住家蔓延向上的曲折山路奔跑，爬升的高度使我心臟劇烈的跳動，從皮囊中洶湧流出的水珠，也仰頭望向晚夜的微風低語，傾訴飄散在風中的誓言。

那些深紅色的血液，在我黝黑的皮膚之下顯現，滾湧流動在我的全身，靜脈勃脹的異常巨大，像極一條深紅色的蟒蛇纏繞在我鼓噪的身體裡。是午夜來臨時新月裡犯罪的慾望在共鳴，還是單純運動時旺盛分泌的腎上腺素，我沒能分辨，也並不在意。

水氣旺盛的街道，如同剛哭過的少女，她潔霞的睫毛輕撫過迷離的淚水，在臉頰上閃閃動人，再憤怒的屠夫也會脫下沾滿血跡的圍裙，忘記原先的爭吵與怒氣，只想捧著她細嫩的臉龐，獻上一個最深的擁抱還有無法細數的吻。我在快速掠過的街景裡試著安慰夜裡同樣離異的風，隔著沾滿水氣的薄霧相互舔食傷口，在夏季的尾聲交換彼此最深的秘密，我和她說起了你。

我在這很深很深的夜裡，奔跑的每一個時刻，都想起你。

記憶像是昨夜清醒的夢，深刻的烙印在海馬迴裡。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夏季惱人的溫度，在每個熱氣繚繞的日子裡，你總坐在電風扇前面，沒錯，怕熱的你不喜歡吹冷氣，不是可憐北極熊，是你在乎金錢，津津計較的你，總在和我見面的時候，蠻恨的逼迫我開冷氣。

我受夠了你的吝嗇，卻一直沒能討厭你，反而我好希望，炎熱的夏天能夠燒盡整個世界的冰川，讓炙熱的天氣成為高掛在天際的恆星，那麼你就會一直和我待在矮小的房間裡，共浴著冷氣栽種的伊甸園。

你冰冷的鼻息依然會躺在我沒能說謊的心室上，如同冷冽的月色下，挑弄掌中獵物的孤狼，用指尖最銳利的一端在我顫抖的肌膚上撩動，致命的寒冷輕易透過我薄嫩的血管，貫穿血球與肌肉，通過脊椎，直達大腦令我窒息。你是獵食著我的惡人，我是徜徉在斯德哥爾摩裡的草食動物。

我越是壓抑我對你的感受，心臟越是背叛著我。我好怕你發現，我把你最厭惡的藏在心底。

灼熱的季風在喧囂的拍打，把飛砂走石切得破碎如浮游的塵埃，塵埃是晦暗的心事，混雜夏季專屬的汗水，交織在被焚風吹亂的髮絲裡。我懼怕自己的醜陋，害怕自己的無知，所以總逃避與你眼神交視的機會，在你透亮鏡美的瞳孔上，會投影著怎麼樣的我呢？緊張加入熔爐與膽怯共同冶煉，身軀發燒的像是綿延萬里的森林大火，滾燙的熱浪在我的血管中翻滾，最後住進我過度渺小的心房中。

我想你發現了，我最深層的心，住著你最討厭的夏季，沒有說謊的餘地，像是圈養的畜牲，被教育必須誠實，必須乖。所以我才必須離開。

你知道嗎？月球之所以坑坑洞洞，是因為她迷人的魅力，她的引力，讓癡迷於她的星體痴狂，只要軌道距離的太近，就會相撞，最後面臨痛苦的離別，迎向毀滅。不覺得是一個特別難過的故事嗎？為什麼相愛的人沒人夠再一起，孤獨的月亮有多少個醜陋的疤痕，就有多少顆破碎傷透的心。

如果再近一點，或許我就會毀滅也說不定，你也不會想看我最後一面時，是癱軟在你胸膛上的屍體不是嗎？我想要記得你，在我還沒有厭惡你，仇視你的時候，把你密封，在通透的福馬林的氣泡中，看著扭曲變形的你，把一切封存。

在曾交會的軌道上，我看著你寂寞的坐在星球表面低語，你又一次披上那件卡其色的披肩，還有那些憋腳演技下的苦澀笑容，你該知道的，只有夏季特賣會，才會打對折把這樣的商品大拋售，人們貪婪的搶購自己其實並不需要的紅字，而我不希望你是獨留在架上最不討喜的那個孩子。

就算再廉價的販售自己，終究換來短暫停留的眼光對嗎？你難以入眼的演技，或許還能夠欺騙別人，卻別天真以為我不了解，那麼我也是會哭的，即便我知道你失去了撫慰我的權力。我如今還不明白，在看穿你的偽裝後面，內心中住著多麼矮小的自卑，你捨不得伸出他支離破碎的手，就怕別人又把他傷得更深。我一直沒能拯救你，就算到了現在，我也沒能成為你。

我離開了。短暫交錯而過的星軌，隨著時間的流逝，越來越遙遠，這是一條沒能對齊的水平線，在踏上了不同的軌道之後，我們就再也不會有交集。說起來冷血絕情，換來的卻是最好的結果，卻還是在這夜深的柏油路上，嗅到了你的體味，每一步踏出步伐，都像是極欲回放的膠卷，昔日的景象衝破地平線，在風中播映，哭的回憶，在汗水裡面揮灑，笑的記憶，在熱氣中狂歡。

街邊二手菸的煙霧，也讓我想起你親暱進入我身體後，點著菸冷冷地看著我的雙眼悸動，像是要把我的靈魂吞噬殆盡般，在狂奔的夜裡，再度回到你的胳臂，請你，大口的吸進惡毒的氣體，再一次吻我好嗎？

你的舌尖觸碰我最脆弱的需求，甘苦討厭的菸味在我們之間流淌，淚水瞬間從眼裡滑落到嘴邊，我吃進你對我的渴望還有我很艱澀的想念，這一根菸，就永遠是獨占於我倆之間的浪漫。

我想我開始瞭解自己，在夜深時慢跑的理由，我不想失去你，你也不要失去你自己好嗎？

一直是這個死樣子也好，沒能摸透的你，不願你輕易被她人觸碰，這是任性，我想獨佔。如果你一直沒能改變，那在很遙遠以後才能看見的光景中，也許還能看見同樣低著頭的你，希望你剛好仰頭，因為我記得你，一定會低頭，看這個沒能逃跑的可憐小動物，也許，我不再逃避你眼裡的我了，在視線的交錯之間，重新找到你。

Dear Flow ~ Dear Flow ~

我站在柔軟的草地上，聽著自己猛烈跳動的心臟，又想起你，在這劇烈換氣結束之前，我想，我依然屬於你。我必須慢慢走路回家了，今夜的月色是高掛的新月，像極了一抹邪惡的微笑，嘲笑你和我。

Dear Flow，我的呼吸逐漸平緩，血液與腦內啡都不再湧上心頭，讓我再次把你藏在心中，等待下一次乘著風的日子，在風中，再吻我一次，好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