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燒的春神──Pina Bausch《春之祭》


1913年,史特拉汶斯基作曲、瓦斯拉夫·尼金斯基編舞的《春之祭》我更喜歡它的副標題《俄羅斯異教徒的圖景》,它生動的表達了這齣芭蕾舞劇並非大眾對於芭蕾優雅的想像。芭蕾不再等於優雅。許多人將《春之祭》的到來視為現代舞誕生的符號。

史特拉汶斯基其1936年的自傳中,他這樣描述這部作品的起源:「一天,我正在聖彼得堡寫《火鳥》的最後一頁,眼前出現了一個稍縱即逝的幻景,我還想看到了一個莊嚴的異教儀式:睿智的長老們圍成一圈坐著,觀看一個年輕姑娘跳舞,一直跳到死為止。他們是以她為祭品來取悅春之神的,這就是《春之祭》的主題。」


這就是我對於春之祭的認識,看過幾個介紹的影片或是維基百科。春之祭或是Pina Bausch我都不是那麼熟悉,但是在時隔半年之後重新去回想這齣改編的春之祭,還是依稀看見舞台上的火光。Pina Bausch的版本更為簡單,它把原先華麗且獨特的異教徒服飾全部刪除,男性以及女性舞者換上輕薄的偽裝,只為了讓焦點集中在這恐怖偏執的儀式裡。

劇烈的抗拒轉譯為肉體語言,男性的絕對、剛強如巨斧落下,女性的身體卻不再只是被壓迫的載體。她們奔跑、墜落、吶喊、抽搐,身體碰撞的聲響在劇場裡擺盪,每一下都彷佛傾注了整個生命。這是一場假藉神之名愚昧的遊戲,而一旦停下來,就也意味著死亡。

Pina Bausch的《春之祭》(Le Sacre du Printemps)就像是靈魂溢於肉體一樣。舞台灑落的泥土幾近腳踝,沉重又令人窒息,舞者必須用力騰跳,對抗大地的束縛。人性或是犧牲?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邊緣試探,每一次呼吸都在對抗死亡。不只是跳躍,更是掙扎,是眾人都想逃離的悲劇。舞者窒息式的互相推擠,相互試探,只為了找到那名獻給神的禮物。

顫抖的恐懼從皮囊上蔓延整個舞台,她們慌恐的旋轉著,互相競逐的傳遞著,那件象徵春神的嫁衣,能嗅到所有人逃避死亡的負罪感,即便是神聖的犧牲,而直面死亡時生理性的逃避,矛盾在擺盪,讓每一次的奔跑、跳躍、旋轉更像是一場悲劇。

那是沒有希望的出口,每一個動作都意味著恐懼。而終有人會被選上,在那件沾滿鮮血的裙擺的見證下,那個瞬間,她是被神選上的少女,如同春神的化身。這是一個沒人願意承擔的命定之死,而少女最後仍直視火光,從逃離的慌恐轉變成癲狂的喜悅,殞落的燦爛的烈焰中,也許是某種自我的犧牲,更像最終自身意志的閃耀。

Pina Bausch的編舞裡,巴別塔如同不曾殞落,所有的語言都毫無價值。世界只需要有舞蹈便能代傳遞一切。

什麼是”犧牲”?什麼是”疼痛”,如同一個真空的世界,失語症般的暈眩,不需要說,用身體去詮釋、去感覺,那是我們早已遺忘的力量。

我依然不理解Pina Bausch的風格或是她的故事,不過,她應該也會希望我不過多去理解,如果能在舞蹈裡,逐漸看見她,我想這應該才是Pina Bausch最希望看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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